10年前,湖南娄底冷水江市一名女教师被奸杀,在无直接人证物证的情况下,两名“犯案”时年仅17岁的高中生被判无期。娄底监狱多次劝导两人悔罪减刑,但两人始终不认罪,要求洗清冤狱。就在人生至暗时刻,突显一线曙光,DNA比对疑似真凶落网,而且被以侮辱尸体罪起诉。
2020年1月20日,华商报记者获知,两名高中生委托的代理律师正式向最高法最高检寄送应立即介入复查的紧急呼吁,要求叫停辱尸案审理,要求并案再审。
楼顶命案
41岁女教师被奸杀 17岁高中生被判无期
2009年8月25日晚10点,娄底冷水江市制碱厂生活区发生一起命案,时年41岁的厂职工子弟小学刘老师,在自家6楼楼顶的天台遭遇袭击,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2009年8月27日,冷水江市六中高二学生谢伟和刘浒被警方传唤,遇害的刘老师曾是两人在厂职工子弟小学就读时的英语老师。经过冷水江警方三天两夜的突审,两人最终承认“奸杀老师”。
2010年8月19日,娄底中院以强奸罪判处两人无期徒刑。2010年12月,湖南省高院维持原判。谢伟的父亲谢国东和刘浒的母亲许小红此前因包庇罪,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和4年有期徒刑。
据起诉书指控,2009年8月25日晚7点多,谢伟和刘浒从谢家来到门球场,一起用手机观看淫秽视频。刘浒提出找个女人发泄一下,谢伟说刘老师晚上经常在天台上散步,提议对其下手。两人携带木棍到天台对散步的刘老师施以拳棍,随即实施强奸,刘浒还用手指插入对方下体……起诉书还指控,两人逃离现场回到家后,将作案经过告诉了双方的父母,谢国东和许小红分别叮嘱儿子否认犯罪事实,谎称案发当晚一直在家。
案情悬疑
死者胸罩的血迹检出另一未知男性基因
2014年,谢伟和刘浒的代理律师查阅案卷时意外发现一份湖南省公安厅于2009年12月18日出具的《法医物证鉴定书》。华商报记者获得的这份公(湘)鉴(法物)字〔2009〕1760号《法医物证鉴定书》显示,针对死者刘某胸罩上遗留的血迹进行检测,结果显示未发现谢伟、刘浒的任何生物成分痕迹,反而发现了“包含死者及另一未知男性的基因”。
华商报记者获取的一份湖南省高院文件显示,案件二审复查期间存在分歧,建议由信访局立案复查。
法官认为存在关键疑点,比如被害人遇害10小时后即进行尸检,未能从被害人身上和体内提取到刘浒、谢伟的任何生物成分。两人有罪供称先后强奸被害人十多分钟,刘浒还用中指抠摸被害人下体五六分钟,但原始尸检笔录载明被害人阴道无损伤、无充血,故证明被害人被强奸的客观证据缺失。
此外,湖南省公安厅鉴定被害人胸罩上的血迹为一混合型基因,包含一未知男性的基因型,不排除第三人作案的可能。另外,两人被审讯时,其班主任是否均一直在场见证,两位班主任证言前后不一,可能影响到侦查机关审讯程序的合法性。法官认为本案复杂疑难,判决生效后,两人一直不服,多次申诉并拒绝减刑。
一线转机
10年后疑似真凶被以侮辱尸体罪起诉
“既没有认证,也没有通过DNA鉴定从死者身上检出两个孩子的生理证据,缺乏物证。”2020年1月19日,法律援助律师叶竹盛接受华商报记者采访表示,湖南省公安厅出具的《法医物证鉴定书》显示,送检的刘某胸罩上的血迹“系受害者刘某与另一男性共同所留”,这一混合基因,说明该案存在他人作案的可能性,足以动摇原审的事实认定和有罪认定。
叶竹盛向华商报记者证实,当年在受害女教师身上留下DNA的张某已在2019年3月被从广州抓获,即将以侮辱尸体罪被起诉到冷水江市法院。冷水江市公安局相关负责人日前接受向媒体证实,张某和10年前“高中生奸杀教师”案有关。
据叶竹盛介绍,今年30岁的张某是冷水江沙塘湾街办人。此前曾在杭州持刀抢劫被判刑,出狱后又流窜到广州,“此次是因为盗窃在广州被抓,警方在DNA比对中因为与湖南省公安厅那份鉴定书中指出的‘另一男性’相吻合,因而落网。”
“我们已向张某的律师和主审法官核实了这一最新进展。1月20日,我们20人的律师团队已经正式向最高法、最高检,还有湖南省高院、省检察院,以及冷水江市法院检察院呈送了紧急呼吁,要求最高司法机关紧急叫停张某被以侮辱尸体罪审判,重新彻查刘浒谢伟案。”
紧急呼吁两高介入要求并案再审
“我们要求终止张某被以侮辱尸体罪审判,要求张某案和刘浒谢伟案并案再审。”叶竹盛表示,这份《关于湖南冷水江刘浒、谢伟“奸师”冤案真凶涌现 最高法最高检应立即介入复查的紧急呼吁》包含5方面的内容:
一、建议最高法和最高检对刘浒谢伟案进行复查并启动再审。湖南省高院虽然努力推动本案复查,并比对出了DNA结论,但当年两位主审法官均认为本案属于错案,依然无法阻止冤案酿成,审理者无法裁判,因此我们申请最高法和最高检亲自复查或是指定其他省份高院或省检复查本案,排除不当干扰,同时责令娄底市办案机关重新鉴定当年未鉴定的精斑DNA,并提交当年被办案机关隐匿的,可能证明刘浒、谢伟无罪的两人在案发当晚的通话记录;
二、建议冷水江市法院终止审理谢伟母亲余利云涉嫌包庇罪一案和张某涉嫌侮辱尸体罪一案;
三、建议最高法指定湖南省外中级以上法院异地审理余利云涉嫌包庇罪一案和张某涉嫌侮辱尸体罪一案。
四、建议公安部指定异地侦查机关,对张某涉嫌侮辱尸体罪一案进行重新侦查;
五、建议公开审理余利云涉嫌包庇罪一案,并及时公开张某涉嫌侮辱尸体罪一案的相关情况,回应相关质疑。
请勿用侮辱智商的罪名侮辱法律
“高中生奸师案好不容易找到了疑似真凶,有人居然脑洞大开,用侮辱尸体罪起诉真凶,请不要用侮辱智商的罪名来侮辱法律!”叶竹盛表示:“一件喊冤了10年的案子,好不容易通过被害人身上的DNA比对出真凶了,有人居然还想瞒天过海!绝对不允许将冤案掩盖过去!”
“DNA比对找出了疑似真凶,怎么就和前案没有关联。”叶竹盛表示,受害教师刘某被送医急救时还没有死,最后是死在了医院里,疑似真凶张某怎么可能侮辱尸体?
叶竹盛推理分析,张某有暴力抢劫和盗窃前科,这和他在案发当晚出现在楼顶平台也是相符的,但给张某设定侮辱尸体罪太牵强,也不符合常理。“谁会在那一时刻出现在楼顶平台,常人如果半夜看到有人倒地受伤流血,会吓一跳,会呼救或者报警,怎么可能去侮辱,而且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倒地的刘某是男是女,怎么就上前侮辱。”
叶竹盛分析,案发时刘某受伤,张某施暴过程中也受伤,才会出现混合基因,这也符合张某作案的推理。叶竹盛还透露,吊诡的是,张某的主审法官恰好是谢伟母亲余利云案的法官。“因为张某有可能判死刑或无期,最起码是在中院以上审理,不能在娄底。”
紧急呼吁
如以辱尸罪判掉 高中生奸师案再难平反
1月19日,华商报记者获悉,邓学平律师已经受邀请决定为谢伟提供法律援助,为其代理申诉,“还事实以真相,还无辜以清白,还死者以公道,还法律以尊严!”邓学平表示,通过比对被害人内衣上的混合血迹,2019年3月在广州抓到了疑似真凶张某。张某2011年到2014年,在多个地方流窜作案并被判刑。
“一起拒绝认罪减刑、持续10年喊冤的案件,好不容易通过被害人身上的DNA比对出真凶了,但湖南冷水江却以侮辱尸体罪起诉了疑似真凶张某,并且以该案涉及个人隐私为由,不公开审理。”
邓学平指出,侮辱尸体罪既不符合常理,也与本案证据不符。晚上10点左右,光线不明,分不清男女,更看不清面容,一个不期而至的陌生人为何会来到居民楼顶楼?见到受害者,不是落荒而逃或者呼喊报警,而是上前侮辱尸体,这可能吗?更重要的是,受害人刘某被送医急救时还没有死,最后是死在了医院里,疑似真凶张某怎么可能侮辱尸体?
“如果张某最终被以侮辱尸体罪判掉,那么刘浒谢伟冤案将再难平反。”邓学平表示,“我在此向最高检和最高法发出紧急呼吁,要求中止审理张某侮辱尸体罪案并且尽快立案再审刘浒谢伟案!”
狱中期盼
得知疑似真凶被抓 被告知不用再申诉
如今,27岁的谢伟和刘浒已在娄底监狱服刑超过10年。两人坚持不写悔罪书,拒绝减刑。10年来从冷水江到娄底市,再到湖南省直至最高法,谢伟和刘浒的父母一直坚持申诉。
2020年1月20日,谢伟的父亲谢国东接受华商报记者采访表示,疑似真凶张某被起诉,让他们一家重新看到了希望。“上周五(1月17日)我去监狱会见时,看到儿子精神状态不好,情绪很不稳定,儿子是听监舍舍友和法官讲的,得知疑似真凶张某被抓了,儿子就问法官,他们的案子该怎么办,法官只是答复说‘你就暂时不要再写申诉书了’……”谢国东告诉华商报记者,妻子余利云是2019年8月办理的取保候审,“但因为为儿子申诉,出现精神失常症状,经常摔东西骂人,还总是把别人家的孩子喊成谢伟,情绪状态也不好……”
谢国东介绍,小儿子已经13岁,就在谢伟当年就读的厂职工子弟学校读初中,学习不好,“再过3天就过年了,我盼着案子出现转机,希望大儿子能早点回家,我们一家四口能团聚,我们计划年后再去探监。”
(【今日头条】记者 李华 原文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