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真相时代，做一个网络大Ｖ还有多少意义？
2021-12-01
这段时间一直有人私信问我：邓律师，微博怎么不更新了？还有人直接跟我联系，期待我微博更新。可虽然我自己没有更新，但网络上关于我的网帖并不少。我一度把微博、头条、抖音都卸载了，但照样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把链接转发给我。说实话，对于现在这样的网络生态，我早就意兴阑珊、兴致全无了。
在整个错换人生的事件中，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网友，却被形形色色的人两次卷入网暴。其实，我对整个案情的了解，仅限于红星新闻等正规新闻的几篇报道。我根本没时间、也没有兴趣去看那些所谓的录音、截屏和爆料。在数百条私信、短信辱骂和电话骚扰之前，我在微博上仅转载过红星新闻一篇报道姚策生命最后时刻的文章。这篇文章不涉及现在网络上争议的事情。另外，在杜女士起诉医院的案件开庭时，新京报视频连线我，让我做了一个简单的法律解读。这个解读纯属法律技术层面，跟后来网络上的争议也没有关系。如果稍加检索就可以发现，新京报有许多案件都找我做过视频连线解读。那个时候，包括杜女士在内的错换人生各方当事人没有任何人跟我联系过。
杜女士是今年二月份经人引荐后，才加我微信的。当时，她想委托我代理她名誉侵权的案件，而非一些人所说的“民转刑”、“抢房子”。因当时工作太忙，且我主要代理刑事案件，所以我一直没有答应。因她一再请求，我觉得可怜，便将马律师微信推给了她，让她直接跟马律师联系。直到今年五月份，杜女士和熊女士才来到上海跟马律师第一次见面，洽谈具体委托事宜。杜提出也想见下我，于是我就礼貌性的接待寒暄了一下。期间，有人提出想合影留念，我说不用了。该人说照片肯定不会公开，于是我才答应拍了一张合影。不料，这张照片很快就在网上公开，导致网上形成对我的第一轮网暴。
我迫不得已，在深夜发布了一条澄清声明。这则声明中的有些词汇仅仅是针对无底线造谣谩骂我的人，没有也不可能针对普通的网友。对此，我早已多次公开强调和说明。难道你和你的家人被他人无端辱骂，你还要笑脸相迎，还要称呼他们为先生、女士？孔夫子也有怒骂他的学生子贡，鲁迅遇到不平也会拍案而起、横眉冷对。他们侵犯我在先，我被动回击在后。对于辱骂我和我家人的人，我不会无原则的原谅他们。但是如果有普通网友仍然因为这条存在仅数个小时的声明受到冒犯，我愿意收回我的说法并表达我诚挚的歉意。
自从五月份见面合影后，无论杜女士还是熊女士都再也没有跟我联系过。我也再没有关心或过问过这个案件，甚至江西案件开庭也是网友私信我，我才知道的。至于庭审上双方的言论，我也是事后从网上得知的。也就是说，除五月份见一次面合一次影外，整件事情跟我再无瓜葛。我既没有拿过任何人一分钱，也没有试图选边站队，并且反复表达支持司法机关调查真相。但就是这样一个局外人，我还是很快被卷入了第二轮网暴。高峰时每天都能接到十几通谩骂骚扰电话，还有各种对律所和其他单位的投诉和骚扰。如果造谣不需要成本，就不会自己停下来。
有人说我一开始接受了委托，只是后来被迫退出。如果我一开始就接受了委托，那么为何一开始的照片上就会有马律师？我澄清没有代理后，又有人说我“幕后操纵”。如果我都没有接受委托，我为什么要“幕后操纵”？我每天自己的案子都忙不过来，哪有空去操纵别人的案件？还有人说我是水军总指挥，我何德何能能居此高位？一个常识是：律所的合伙人都是独立、平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业领域，好比医院大夫分属不同的科室，一个合伙人不可能随意跨界去“指挥”别的合伙人办案。我向杜女士推荐过马律师不假，但转介案件在律师业内非常普遍，杜女士当初找到我也是因为别的律师推荐。杀人犯都有权请律师，为什么一起普通民事案件的当事人，却反而不能聘请律师呢？孰是孰非交给独立的司法程序去决断不是很好吗？
网上有人说，三月份我就亲自带队登门拜访杜女士。我整个律师职业生涯，还没有出差去客户那里登门谈过案子，都是客户到律所或上海洽谈案子。有人说，姚策活着的时候就找到了我，三月份就开始筹划抢房子。事实是，姚策根本不认识我，生前跟我没有任何交集。杜女士和熊女士五月份才第一次来上海，且目的主要是跟马律师见面，而签署合同则肯定在五月份见面以后。至于律师费，我前段时间跟马律师核实过，跟谣传的20万元相差甚远。因为马律师不愿意理会网络口水，懒得回应，所以网上谣言就言之凿凿、铺天盖地。
网上有不少人喜欢拿合理质疑说事。合理质疑是追寻真相的起点，也是公共讨论的必备条件。但合理质疑不仅要求质疑的方式符合逻辑规则、经验法则、自然法则和证据规则，而且要求质疑者出自良善的目的。比如是真诚的为了追寻真相、伸张正义，而不能在正义和真相的名义下夹杂私货，谋取个人私利。柏拉图说过，一切伟大的事物都是危险的。意即在此。因为伟大的言辞具有极强的号召力和鼓动性，保不准有时候也会被人利用。
很多人分不清质疑和造谣，于是就有很多人以质疑为名造谣。其实区分的方法很简单，质疑是疑问的语气，目的是提出问题，而造谣是肯定陈述的语气，目的是陈述事实或给出答案。质疑只能用于否定或解构一件事，但不能用质疑去证明或建构一件事。就好比，质疑只能导致一个人无罪，但不能用质疑去给一个人定罪。脱罪可以靠质疑，定罪必须靠证据。
其实，造谣者的一个最基本目标就是要让谣言变得可信，于是他们会处心积虑地制造各种噱头，语不惊人死不休。造谣者往往会编造各种惊悚的情节，或者把各种不相干的情节堆砌在一起，牵强附会的进行人为绑定。他们会杜撰，会P图，会剪辑，会移花接木，会以假乱真。如果你没有时间或能力去核实这些细节，你就会坠入造谣者精心打造的陷阱里，从而被他们俘虏或收割。
造谣者太多，有分辨能力者太少，加之自媒体平台以流量为导向、毫无底线的推波助澜，谈论真相在我们这个时代已经变得越发奢侈。这使得有真知灼见的人渐次退出，网络上有质量的发言越发稀少。于是，我的问题来了：在一个经常被谣言和谩骂充斥的网络世界里，一个网络大Ｖ究竟是应该通过观察舆论风向来决定自己的发言，还是应该坚持独立思考并发表自己的独立见解？如果针对普通人的造谣和谩骂几乎得不到有效遏止和惩治，那么我们还能靠什么去扭转、净化我们的舆论环境？在如今这样的网络生态下，我留下来的价值是什么？朋友，你能告诉我吗？
微信公众号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