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首发于2015年1月15日《江苏法制报》“博览”版。
这世界可能不只是人类才会有思维,但应该只有人类才会有思想。能搬个石头采摘果子的大猩猩,很明显的是有思维的动物了,可对于人类,能反思自己的存在,反思自己的际遇才算是有思想。帕斯卡尔声称正是因为有了思想,所以人类才显得伟大,然而尼采却又宣布痛苦是思想的代价。在文明的历史中,思想构成了最光辉璀璨,最圣洁夺目的篇章,然而思想者本人却又经历了怎样的俗世生活呢?
亚里士多德在解释城邦兴起的原因时说,人是政治动物。正是由于人的合群的天性,使人结合在一起,组成了城邦。人类第一个登上月球的宇航员阿姆斯特朗坦承在月球中最大的感受竟然是孤独,因为整个月球沉寂一片,没有生命。那种远离人类和地球,独自在月球上行走的阿姆斯特朗式孤独是容易被人想象和理解的。然而,俗世生活中的思想者的孤独却并不那么容易被人们理解。丹麦伟大的哲学家克尔凯郭尔一直都承认自己自始至终是一个孤独的人,并且力图将自己的孤独引入到他的神学乃至所有哲学领域。可以说,孤独是他个体生存状况的写照,同时也是他毕生所追求的目标。他曾经说过,“孤独这件事对我——不是我私人,而是作为一个思想家立场的我——是一件决定性的事。”他甚至希望在自己的墓碑上仅刻上“那个孤独者”。
思想者是思想园地的孤独的拓荒者,是“在寂寞里奔驰的勇士”。孤独了,才说明你超过了别人的高度,越过了原有的疆界,跳出了他人的藩篱。身体行走在人群之中,思想却在“无人区”里游荡,这种思想者的孤独是一种不被时人理解的遗弃式孤独。《圣经》新约中曾描述,耶稣为了拯救世人而来到世间,却不被世人接纳,反而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人们通常把耶稣的受难理解为耶稣在十字架上的肉体之苦,殊不知,耶稣此时被世人遗弃的精神孤独和苦楚,要远胜过肉体之苦。
孤独是艺术史上的一个永恒主题,艺术家注定是一个孤独的群体。伟大的艺术作品都是艺术家给人类的馈赠和恩赐。在艺术领域没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只有百分之百的天份和灵性。孤独是艺术灵感的源泉,也是艺术家的生命。如同电影《梅兰芳》里邱如白对孟小冬说的那几句话:“梅兰芳是孤独的,十几年来都是孤独的。梅兰芳所有一切的成就都从他那一份孤独中来,谁要是打破了这种孤独,谁就毁掉了梅兰芳”。
思想虽然常常给人带来难以排解的孤独和痛苦,却能使人深刻、伟大,因而千百年来的优秀人士,依然渴慕,追求思想。启蒙思想家约翰·密尔曾宣称,宁愿做一个不满足的人也不做一个满足的猪。爱因斯坦深邃的思想,天才的探索使他内心变得十分孤独,著名华人物理学家杨振宁曾说过,“爱因斯坦是一位孤独的物理学家”。但与此同时,爱因斯坦依然强调要对这个世界保持好奇,并说:“探索奥秘对于我们人类而言是最为美妙的事情。”大思想家叔本华在体悟人生的孤独的同时,却又宣称孤独是卓越心灵的命运。
一个人可以没有思想,但一个民族不能没有思想者。如果我们真的渴慕思想,那么就请给予并保障思想者们孤独的自由。